全球报告不明原因儿童肝炎近200例 专家：引发大流行可能性不大

封面新闻记者 邵萌

全球报告不明原因儿童肝炎已近两百例，且呈现出向亚洲蔓延迹象。

当地时间4月28日，欧洲疾控中心通报，截至4月20日，英国已发现111例病例。至4月27日，欧洲12个国家报告约55例疑似病例和确诊病例。封面新闻记者梳理世界卫生组织和欧洲疾控中心相关信息发现，除欧洲国家外，以色列、美国、日本等国也报告了疑似病例和确诊病例。

目前，我国尚未报告此类病例。4月27日，北京市卫健委辟谣称，网传北京出现不明原因儿童肝炎病例为不实信息，目前北京没有发生不明原因儿童肝炎病例及因此导致死亡的事件。

4月29日，“华山感染”微信公众号发文称，不明原因儿童肝炎存在输入性风险，应早做准备。复旦大学附属华山医院感染科主任张文宏也指出，需对未知病原体保持警惕，即便发生这种新发传染病大流行的概率并不高。

不明原因儿童肝炎因何引起？是不是一种新病毒？与新冠有关吗？会不会向国内蔓延……一系列问题引发热议。

目前，越来越多的数据将本次不明原因肝炎指向腺病毒感染，但它是不是致病因素，仍有很大不确定性。美国国家过敏和传染病研究所所长福奇表示，似乎与腺病毒有关，但不能很肯定。“这仍是一个谜。”

世卫组织4月23日公布的阶段性调查报告显示，截至4月21日，全球12个国家和地区报告了至少169例不明原因急性肝炎病例。报告病例中均未检测到引起急性病毒性肝炎的常见病毒（甲型、乙型、丙型、丁型和戊型肝炎病毒），而在74例病例中检测到了腺病毒。

英国卫生安全局表示，一种被称为41型的腺病毒是最可能导致儿童急性肝炎的原因，但患病的169名儿童中近半数并未检出这种病毒，具体原因还有待调查。

多位受访专家告诉封面新闻记者，腺病毒感染引发严重急性肝炎的情况很罕见。

深圳第三人民医院院长、美国微生物学院院士、国家感染病临床研究中心卢洪洲教授在接受封面新闻采访时介绍，腺病毒是一种常见病毒，人腺病毒共52种，对呼吸道、胃肠道、尿道和膀胱、眼、肝脏等均可感染。腺病毒也是引起儿童呼吸道感染的常见病毒，4%-10%左右的肺炎由腺病毒感染引起。

卢洪洲表示，腺病毒通常以肺部感染为主，一般情况下感染腺病毒不会发生严重的急性肝炎，但免疫功能低下者可引起偶发或严重的病毒感染。“可能是一种新的、专门侵犯肝脏的病毒，也叫嗜肝病毒。现有信息很难得出更多结论，还需要进一步科学研究。”

病毒学专家常荣山则认为，不明原因儿童肝炎大概率与腺病毒41型有关，但不排除其他未被发现的弱致病腺病毒亚型感染的可能。一些腺病毒就可以造成肝损伤，如F亚属人腺病毒（腺病毒41型就属于此属）主要感染胃肠道系统，也可对肝脏造成严重损伤。

一位三甲医院肝胆外科医生告诉记者，腺病毒感染引发肝炎的病例是有的，但一般情况下引起肝功能衰竭的严重病例在免疫功能正常的儿童中极为罕见。

腺病毒41型属弱致病性病原，为何会对健康儿童造成严重影响？“儿童免疫系统不同于成人，其成长过程需受到病原体不断攻击，才能产生预存抗体，保护免遭不同血清型腺病毒感染形成的重症的伤害，这些交叉保护抗体不能保护感染者被不同血清型腺病毒的感染，因为这样亚型的腺病毒抗原性差异较大。”常荣山说。

他分析，过去两年多，由于疫情防控，各国儿童长期佩戴口罩、居家，阻隔了包括腺病毒在内的很多呼吸道传播的病毒，5岁以下儿童体内缺乏各种亚型腺病毒感染（成人传播给儿童，成人都是隐性感染）产生的预存抗体，因此那些弱致病腺病毒血清型，如41型，从微生物生态学角度来说，就有了传播和扩散机会，一些免疫遗传学上特异体质的儿童，比如免疫力低下的，消化道、肠道黏膜免疫力异常的群体中，造成严重免疫损伤，但发病率很低，没有达到严重肝脏流行病的程度。

世卫组织4月23日公布的阶段性调查报告指出，在169例急性肝炎重症病例中，20个病例检出新冠病毒，19个病例同时检到腺病毒和新冠病毒。英国卫生安全局4月25日发布的关于英国儿童不明病因急性肝炎的技术简报指出，60名患者中有10人检出新冠病毒。

这引发了不明肝炎是否与新冠病毒有关的猜想。

常荣山认为，不明原因儿童肝炎跟新冠病毒感染应该并无关联。新冠病毒感染会引起多器官脏器衰竭，主要作用于肺和心脏，疫情两年多以来的数据表明新冠病毒对肝脏损伤排在肺脏、心脏之后。“感染肝脏的病毒往往有很强的器官专一性，而重症新冠肺炎则会引起广泛性器官衰竭。从目前儿童不明原因肝炎病例情况分析，应该不是一个非器官专一性的病毒造成的。”

对于在不明原因儿童肝炎病例中检出新冠病毒，常荣山表示，从目前公布的数据看，新冠阳性在这些儿童病例中所占比例不到20%，这与目前新冠在英国社区传播中儿童群体的感染率处于同一水平，因此不能将此肝炎与新冠关联。

英国阿斯利康的新冠疫苗是腺病毒载体疫苗，这也引发另一个猜测：不明原因儿童肝炎与新冠疫苗接种是否有关？

世卫组织表示，目前不支持与新冠疫苗副作用有关的假设，因大多数受影响的儿童年龄太小，并未接种疫苗。

卢洪洲也认为，不明原因儿童肝炎应该与新冠疫苗接种并无关联。“儿童接种新冠疫苗已很长时间，如果会导致肝炎，不会近期才出现。”

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CDC）近日警告称，早在2021年10月，阿拉巴马州一家儿童医院就首次确认了不明原因儿童肝炎病例。

该肝炎是否有大流行可能？卢洪洲表示，目前病因和传播途径还不明确，还需进行相关基础和临床研究。

常荣山则认为，不会引起大范围流行，但有地方性流行可能。国内多数人已感染过各种亚型腺病毒，成人体里对腺病毒有各种流行株的预存抗体，对别的亚型也具有免疫力。相比而言，腺病毒更容易在儿童群体中流行，因为儿童体内预存抗体较少。“我分析了这些病例的年龄数据，80%以上都是5岁以下儿童，5-11岁儿童在这种肝炎中的占比很少，11-16岁占比更少，没有发现成人有这样的肝炎，也从侧面说明了这样的推理。”

目前，国内尚未报告不明原因儿童肝炎病例。4月27日，北京市卫健委下发《关于加强不明原因儿童肝炎病例救治的通知》，提示医疗机构关注不明原因引起的儿童肝炎患者，如出现此类病例要尽快查明原因、加强救治。

上述肝胆外科医生告诉记者，尽管我国暂未报告病例，但一些专家已在密切关注。“我觉得国内流行风险较小，应有所警惕，但不必过于恐慌。”

世卫组织认为，预防这一儿童急性肝炎，当务之急是确定病因，建议以勤洗手和保持呼吸道卫生等措施防止腺病毒等常见病毒感染。

腺病毒感染如何预防？卢洪洲表示，和其他呼吸道、消化道传染病预防相似：主要是勤洗手，勤消毒，避免接触患者及其呼吸道飞沫；冬春流行季尽量少去人员密集的公共场所，外出时戴口罩；一旦发生急性发热、咽喉疼痛和结膜炎症状，要及早就医，早隔离、早治疗；腺病毒流行季节，上呼吸道感染的低龄孩童应回家隔离休息，以免造成传播流行。

“一直以来，大家对腺病毒关注都比较低。实际上，国内每年都会发生地方性流行。”常荣山指出，腺病毒存在检测难、难治愈等特点，死亡率远高于新冠。

他提醒，腺病毒对儿童危险性大，一定要勤洗手，加强卫生防护，每年2-4月也是腺病毒流行季，发生腺病毒肺炎流行的地方，儿童出门要佩戴口罩、回家要洗手。

另外，由于长时间的新冠隔离、佩戴口罩等，导致儿童长时间没有接触到各种呼吸道传播的病毒，对免疫系统发育不利，难以产生各种预存中和抗体抵抗成长过程中不断遭遇的病原体。常荣山建议，儿童要广泛接种新冠病毒疫苗，为早日摘下口罩做准备。

世卫组织预测，“鉴于过去一个月报告的病例增加及病例搜索活动加强，未来可能会报告更多病例。”世卫组织已敦促各国对不明原因儿童肝炎病例保持警惕，并表示需要彻底调查原因。